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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:雁翾初雪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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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章:雁翾初雪(上)

江南已經過了時時事事都聽從奚瀾的年齡了,所以,奚瀾前腳剛走,她和艾水打點一番後腳就往地牢而去。

現在陸之玄叛變,地牢的守衛會少很多吧……

定大局而謀後動,行動晚了,恐怕就難了。

然而,陸之玄仿佛料到什麽似的,一路上,守衛反而比平日還多。江南有些冷汗涔涔的,畢竟悄無聲息的輕功並不是她的強項。

艾水倒是神色自若,打小在閩南長大,在山區丘陵中若要行動自如,不練一身好輕功可是很累的。且她救父心切,腳步不自覺也加快,江南幾乎跟不上,但依她的性子,是絕無可能開口請艾水慢一點的,於是提起真氣,以近乎於殺敵一千直損八百的方式,緊緊跟隨。

江南對自己的劍術是有多自信,才能絲毫不顧忌地提前無謂地消耗內力?最起碼,在同輩人中.無人能出其右!

天飄起了小雪,一點點綴在樹上,花上。耐寒的花本就少,所以雁翾宮裏最常見的花樹,都是梅,然而並非人人都愛梅的,至少,霄辰喜歡的是牡丹花。

江南頂喜歡梅花,孤高,清傲,出塵,寂寞。她私底下以梅自比,沒好意思告訴別人。

江南看著花蕊上點著細雪,虬枝上漸漸隆起小山脈,情不自禁微笑起來。

已經摸近地牢了,天色漸昏,動手的好時候。艾水提了劍想沖上去,被江南一把拽住,她低聲道:“我來開路,你去救人,動作快。我留在外面。”

艾水點點頭。一種超然的默契流動。

江南嘴唇抿起,原本清明如水的目光一下肅穆而冰冷。

手腕抖起一個個玄妙的彎弧,看似平常,然而,自劍尖飄出四朵精致可人的劍花,眨眼間,宛若梅花的形容,驕傲孤獨。

劍花輕悠悠地順著江南的指引飄向守衛,一朵接一朵,仿佛有靈性般。

第一人是壓根沒有反應的,被第一朵劍花活生生抹了脖子。\"噗——\"他的喉嚨被割開一個漂亮的創口,很小,很深,就像是那朵花在接近時收斂了全部鋒芒,小箭鉆進了喉間,然後,以君臨霸道的姿態傲然綻放,一片片尖銳的花瓣,凝聚了江南精純的內力和深深的情緒,從內到外,綻開,炸開……

瞬間.屍首分離,人頭落地。

艾水幾乎看呆了。好眩目的劍法!

其餘幾人察覺異變,紛紛拔出武器來。

嗯?江南眼神一閃,看見有一人使得還是三節棍。厭煩地皺眉,並不想近身解決棍,於是劍尖劃弧,輕妙地操縱一花攻上。

使棍者哼了一聲,卻未敢大意,掄圓了膀子,三節棍呼呼生風,大喝一聲,以泰山壓頂之勢當頭棒打。

上當了!原本璀璨的花霎時滅了爍爍光華。正疑惑間,第三朵花如同幽靈般割開斷了他的雙腕!沒錯,第二朵花做足了表面功夫,實則虛弱得很,第三朵花才是隱匿的殺招!

伺機而動,一殺必中。

餘下兩人對這劍花心生警惕,彼此一點頭,一人迅速離去,另一人則舉劍第四朵,也是最後一朵劍花。

他只覺的這朵花仿佛有靈性,一定想繞過他而取前一人性命。於是一連劃出七劍,在半空中以氣凝出一面鏡盾攔住其去路。不料,全神貫註中,心口一涼,鏡盾失了支撐,一下消散。

少了阻礙,劍花猛地加速,直直拍入前一人的後心,血流滿地。後一人不敢置信地看著胸口冒出來的劍尖又哧地縮回去,撐著最後一口氣往回看,

卻是一年輕女孩子,不穿夜行衣更不蒙面巾,大大方方地站在飄零的雪花裏.然而眼角眉梢都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,眼中沒有鄙夷沒有怨恨沒有歡欣沒有得意,有的只是失去什麽的絕望執著冰冷,沒見過的女子。

他自認對雁翾宮的弟子都算面熟,而陽盛陰衰下對女子更是過自不忘,然而,這人卻是面生得很……近日雁翾宮的訪客也聽聞有一姓艾的姑娘,莫非,是她?

對了,監獄裏關著的人,好像就叫,艾璟吧……

視線已經模糊了,他閉上了眼睛,只有耳朵還剩一絲聽力。

消逝間,他只聽到了有一人匆匆跑來.一道女聲叫著“江南!”

他恍然大悟。原來,是江南無影啊。

身為曲門弟子卻劍術超群,故一直是武門的眼中釘肉中刺。身為曲門弟子卻是叛徒之後,即使在曲門也為人不齒。那個深居簡出,僅僅存活在眾人茶餘飯後閑談唾罵賭咒發誓中的女子。他不認識,也是正常啊……

在他意識遠去的前一瞬.唯一想到的就是那四朵冷然的劍花!

艾水躲在暗處,激動地看著江南輕身掠出,一劍直取後心,不禁跑出來,劈頭就問:“江南,你這使的,是什麽劍法?”

江南拔出劍,垂下,任血珠一滴滴下落,唇畔竟然閃現溫柔的笑意:“含梅伏雪劍。”

葉前輩及葉家先祖,請原諒我的無禮呵。

劍由心生,劍亦隨人。秋葉劍法已經隨山莊一炬而消失了,這是由我使出來的,最驕傲的含梅伏雪呵……

她微微一笑。在秋葉的法中,可沒有第三部分,合璧。她當初創了這第三部分,就是為了找與自己最契合的人,一起練……

艾水不由盛讚:“好劍法!好名字!”又道,“我進去了,這裏,拜托你了!”

江南掃視一眼,道:“鑰匙不在這些人手裏,你,直接闖吧。走到底,左轉。”江南只是猜測,猜測艾璟是不是被關在,曾經關過自己的地方……

“嗯!”言罷,身形一動,艾水已經搶入監牢。

長籲,江南倚在墻上,擡手看了看手中泛著血光的劍,不由得湧起一陣嫌惡。

這把劍,就算飲了再多的血、再鋒利。也不是自己的那一柄“流華”!

流華,是江南的母親,唯一的遺物,名震江湖的好到。

原本,江梓玉也有一柄劍,名喚“洗華”,和流華為一鋼所造,一爐所煉,一石所磨。沐月光輝,容天地精華,一軟一硬,剛柔並濟。江梓玉和顧雨聲名極盛之時,雙劍合璧,鮮有敵手。二人又琴瑟和鳴,感情甚篤,倒也是江湖上一段伉儷佳話。

但是,江梓玉在一次去徽州洽淡茶葉生意時,被人擺了一道,洗華遺失,遍尋不回。顧雨聞之,遂封流華不用,以示對小人之憤。

江、顧二人去世後,奚瀾極力爭取,方從前宮主貪婪渴望的目光中為江南搶回了流華,顧雨的遺物才免於流落他人之手。所以,江南有一個畢生的願望,尋回洗華。

而現在,在救出艾璟,離開雁翾宮之前,她還有一件事要做,就是搶回流華。

記得在審理時,沐容曾出示以之為證物,後來宮主說什麽了?好像是,讓沐容自己保管?

嗯,就算他沒有,他也應該知道在哪裏。

想到沐容,江南有些傷腦筋。她實在不懂這人是怎麽回事。

沐容是宮裏有名的好脾氣,就連與外界封閉如她,都對沐容的溫柔及霄辰的暴躁略有耳聞。

雁翾宮裏有教書先生,自十幾年前,江南就知道有個叫沐容的人常受先生表揚,臨帖的紅圓圈最多。雁翾宮也有自己的產業,沐容尤其擅長瓷器生意,管財務的百裏堂主最每次見著他都眉開眼笑。這麽優秀的一個男子,沒道理會對她厭惡至此呀!可以說,她和他根本沒有什麽交集。

雁翾宮武試,每年每人都要參加。江南痛恨平日別人的欺侮,必然抓住這出氣的機會。待一路晉級,她發現,每年進入最後一輪比賽的幾人中,總是有沐容的。

為避免和他交手,江南總是在最後一輪之前故意落敗,遂施施然而去。她一直都是\"輸\"的呀!為何要記恨她呢?不明白,不明白!

——江南自然是不明白的。

離開時,她從沒有回頭看過一眼。

如果她回頭看一下,敏感如她,一定會發現沐容一年比一年陰沈的眼神。

如果她留下來觀戰,一定會察覺,他一年比一年淩厲的劍勢。

眾人的眼蒙上了厚厚的塵埃,江南卓然的劍術,仍是最明亮的光芒,迫使他們擦亮眼,被這有且僅有的一線明光刺痛。

刺痛到無以覆加,甘拜下風,俯首稱臣。

雪越下越大了。

江南一動不動地倚著墻,或側耳聽聽艾水的動靜,或觀望一下四周的風聲。她的發頂肩頭積了很薄的一層雪,晃了晃,就甩掉了。

忽然,她聽見了積雪被踩壓的聲音,很快,沐容率領數十人,出現了。

江南收起那悠哉的姿態,緩緩堵住入口,並不看沐容,卻也不知在看哪裏。

沐容溫文笑道:“江南,別來無恙,身子還好嗎?”

江南終於擡眼,道:“我很好。我的劍很不好。”

沐容微笑,並不回答這個問題,而是又起一說:“你可知,劫走囚犯,是叛宮行為?”

“士為知己者死。”呲啦啦,江南擡劍在墻壁上刻畫,說,“良禽尚知擇木棲。雁翾宮待我如此,我又何必奉獻忠誠。”

“好一個‘士為知己者死’!\"沐容竟然喝了一聲彩,道,“下面還有半句。我其實很好奇,一向素面朝天幾乎易釵而弁的江南,會為誰而容?”

女為,悅已者,容……沒來由,眼前掠過沈唯臻的臉,江南面上霎時泛起一片淡淡的粉色,在不熟悉她的人看來,竟然可以稱是——可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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